第488章 反向劝谏
徐庶听说刘备军全面北伐、魏军又在汉中大败的消息之后痛饮美酒，大醉三天，为即将到来的大事感到欢欣鼓舞。 同时，他也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谋划。 徐庶在洛阳孑然一身，大部分人都明智的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还能给他提供帮助的人少之又少，但他要做的偏偏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些日子他已经在加紧谋划，就等着最后时候的到来。 这些日子，魏国的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提议皇帝撤向邺城，洛阳及周边地区由大司马曹仁等人率军进驻拱卫，避免出现洛阳被围，皇帝难以逃脱的危险场面。 这个计划侍中刘晔坚决支持，他认为邺城的防御坚固，河北的世族这些年跟曹魏的关系不错，凭借邺城的有利地形，不惧汉军的冲击。 刘晔的建议让陈群非常不满。 曹魏起家靠的是颍川世族的竭力支持， 现在形势糜烂，皇帝可以跑，可陈群等人总不能把自己的老家扔了跟着一起跑到河北，任由河北世族摆布。 身为司空的陈群出列，焦急地向曹叡分析利害。 “自古占据中原者方为天下正统，蜀寇猖獗，已经占据关中，即将入寇长安， 若是我朝退出中原，就是将天下拱手让给蜀寇。 若陛下果真如此，群别无他言。” 陈群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自然不敢再说迁都的事情。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曹魏占据中原还能说是天下的正统， 若是逃到了邺城，只怕公孙恭都要打过来—— 燕地最少能出动步骑五万，以曹魏现在的力量抵挡这五万大军的进攻可真要喝一壶。 而且…… 你们家跟河北的大族关系倒是还勉强说得过去，可冀州幽州的百姓被你们整成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幽州冀州的不少百姓宁愿去胡人那为奴都不愿意继续在曹魏治下， 前几天轲比能为了表示友好还把代郡五百户逃亡的百姓送回来。 这些百姓要是知道大魏快不行了，搞不好会瞬间揭竿而起，在那种地方你们真的能睡得着吗？ 陈群的面子大，他一句话就把众人镇住，轻易没有人敢跟他唱反调。 但有一个人敢。 “臣也以为，天子当北巡邺城！” 是徐庶！ 在朝堂上很少发言，朝堂上最大的混子徐庶居然说话了！ 陈群惊愕的看着徐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货到底要做什么。 徐庶镇定地道： “现在蜀国倾国来攻，又有孙权猖獗，二贼来势汹汹，诚不可与之争锋，唯有暂避锋芒，令大司马、张文远据城坚守，再诱吴蜀两国互相征伐，等待时机。 河北丰饶，兵精粮足，可练十万雄兵。 天子可北巡邺城，劝农桑，修武备，编练数万精锐之军征吴蜀疲惫之师，必能扭转局面，重振旗鼓！” 徐庶这话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曹操刚刚占据邺城的时候曾经兴冲冲的跟崔琰说他翻了翻户籍册，觉得冀州之地还能编练三十万大军。 当时崔琰非常无语，跟曹操说现在河北都这样了，你来了之后不了解风俗、以诚待人，上来就要编练三十万大军，你这是觉得冀州百姓跟你关系这么好吗？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这二十多年里，虽然冀州幽州的百姓在士家制之下生活的非常痛苦，但冀州的世族混的还算滋润。 只要他们愿意支持曹叡，曹叡索性不要民生迅速极限爆兵，再编练出几万兵马， 能不能击败大汉不好说，起码不至于被公孙恭给灭了。 按理说徐庶出来唱反调，陈群纵使不勃然大怒，也肯定要脸色铁青， 可陈群看着徐庶，脸上居然立刻露出一丝狂喜之色，倒是力主迁都邺城的刘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果然，本来还犹豫不决的曹叡哼了一声，冷笑道： “大魏顺承天命，天下君子所仰，岂能轻易放弃中原要地？ 朕意已决，当亲自镇守洛阳，卿等不必再劝。” 若是别人劝，曹叡真是有很大的概率稍稍听一点，但劝他的人是徐庶…… 刘备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徐庶马上就能跟旧主、故友见面，会在这时候给旧主故友增加难度，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特么不是傻吗？ 刘晔脸色大变，他死死地盯着徐庶，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群心中狂喜，他甚至朝徐庶微微点头致意，徐庶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成。 两人的目的都达到了。 曹叡不能走。 他如果迁都，颍川豪族怎么办？ 陈群在朝中的地位怎么办？ 他若是走了，肯定会把徐庶也扔在洛阳，这个大汉纯臣也不好下手。 这点曹叡也能想到。 他冷冰冰的看着似笑非笑的徐庶，已经动了杀机。 可没想到徐庶似乎恍若不知，继续作死， 他居然又拜在曹叡面前，朗声道： “既然陛下愿亲自拱卫洛阳，还请陛下册立太子，以安国本！” 四周鸦雀无声。 连陈群和司马懿都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曹叡冷冷地看着拜在自己面前的徐庶，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脸上狰狞的表情慢慢平复，露出一个淡定从容的笑脸。 “元直说的大有道理，不知元直意属何人？” 送命题！ 徐庶要是敢接，那他真是个人才。 曹叡和他父亲曹丕一样后宫不宁。 他在还没被立皇子的时候就娶了名门出身的夫人虞氏，可他打心眼里并不喜欢这个女人，立皇后的时候反而立了车夫之女毛氏。 这让虞氏非常愤怒，甚至在卞太后的面前说你们曹家自来就喜欢立出身微贱的人作皇后，从来就没有能以德义为重立过什么人。然而皇后职掌宫内事物，君皇听问宫外大政，这两者本是相辅相成的。假如真不能善始，那么，也就不可能会有善终。恐怕大魏的亡国丧祀就要从这里开始了吧！ 这话让歌舞伎出身的卞太后非常愤怒，原原本本将此话说给了曹叡，曹叡虽然没有像自己父亲一样下手狠辣，却还是把虞氏赶到了邺城，现在还没有子嗣。 皇帝要亲自坐镇洛阳这样危险的地方，总得在邺城安排一个接班人坐镇以防万一，这也是自然之理。 曹叡隐隐察觉到，徐庶劝他迁往邺城是虚，趁机劝他立太子是实，但现在曹叡还没有子嗣，该立何人…… 别人肯定不敢接这种立太子的话题， 但徐庶是什么人， 他淡然一笑，非常客气地道： “雍丘王、京兆王皆可克成大统，至于选谁，还要看陛下自己的主意了。” 这话你还真敢说啊。 雍丘王是曹植，京兆王是曹礼。 这两个人不管哪个曹叡都不想见。 你还要立他们为太子…… “徐庶，天家大事，汝竟敢随意置喙，是何居心！”刘放已经看出不对劲，赶紧呵斥徐庶。 徐庶淡然一笑： “是陛下问我，身为臣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非我还敢欺瞒陛下吗？” 如果皇位上坐着的是曹操或曹丕，这会儿已经勃然大怒要把徐庶杀死。 可曹叡终究是稍稍冷静几分， 他已经感觉到徐庶别有所图，甚至有可能想牺牲自己让本来就风雨飘摇的大魏更加危险。 如此，他偏不中计。 “元直老成谋国，此事并无不妥，也罢，朕稍稍考虑便是。” 说着，他向一边的刘放使了个眼色。 刘放点点头，朗声道： “荆州刚刚送来军报，荆州大捷，刘备已经退回宛城。” 徐州那边已经基本处于失控的边缘，若是哪天说常雕突然自立也不是不可接受。 但荆州这边曹叡不愿放弃，他每天都能收到大量的来自不同眼线的奏报进行对照，总算能了解一些真实的情报。 他特意在这里说起，就是为了暂时震慑一下朝中的大汉纯臣，让他们不要太猖狂，刘备也并非战无不胜。 他们现在的进攻节奏已经被重新起复的曹魏名将夏侯尚拖住，中原仍旧是大魏的天下！ 曹叡一边说着，一边毫不掩饰地将目光投向徐庶。 只见徐庶仍是一脸淡定从容，甚至微笑着微微颔首，曹叡杀心大起，给刘放投去一个眼神，刘放心领神会。 · 被圈禁许久，曹魏的名将夏侯尚终于以镇南将军的身份起复，为了阻挡刘备这个最强的对手，曹叡还不惜给夏侯尚派出了蒋济、臧霸的豪华组合。 臧霸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领军，心情大好之下也全力配合夏侯尚。 夏侯尚抵达之前已经听说汉军一路北上非常顺利，已经连续攻破了樊城和新野， 夏侯楙一顿瞎指挥全无办法，已经手足无措，已经吓得快哭了出来。 他还准备去宛城驻扎，可刚刚抵达叶县，发现夏侯楙居然也在这里， 见了夏侯尚，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扑上去，大哭道： “伯仁，伯仁啊，全都靠你了，全都靠你了啊！” 夏侯尚对这个族弟非常无语，也只能叹息道： “汝为都督，为何要在此处，快带我去阵前。” 夏侯楙不好意思地嘿嘿一声，嚅嗫道： “此处……此处就是阵前啊。” 夏侯尚：…… 刘备北伐，夏侯楙的纯战兵就有七万，但他分兵布置不当，又不敢去前线指挥，导致数万大军一直陪着丁奉在到处捉迷藏，刘备全军北伐的时候他们根本抵挡不住，被揍得屁滚尿流。 但是。 一向以经营家事的著称的夏侯楙在这次作战中展现出了自己天才的一面。 他手下的大军虽然一直被丁奉耍猴，虽然一直被刘备暴打，虽然基本丢了整个荆州，但他现在居然还保持着四万战兵。 这总算给夏侯尚多增加了几分底气。 “咳，这就好，把本将大名报给蜀军，蜀军听闻本将大名，自会后退。” 夏侯尚倒是不认为自己的大名能把敌军吓退，但他通过分析，发现汉军进展速度太快，补给线拉得太长，后方并不稳固。 他们要是知道魏军的主帅从夏侯楙换成了夏侯尚，应该会稍稍减缓推进速度以防万一。 这能让魏军稍稍松口气，后面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呃，伯仁啊，”夏侯尚的从弟夏侯儒一脸尴尬地道： “说起来，蜀军好像已经知道你要来，还特意托人给你送了一封信。” “送信？” 夏侯尚之前就是被汉军的各种离间计折磨的外焦里嫩，要不是现在形势太过危急，他根本没有领军的机会。 听说有人送信，他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不过这么多人看着，他说不看，会不会有点心虚的感觉。 不过，这蜀军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过来的。 踌躇许久，夏侯尚咬牙道： “拿给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