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上位(重生) 第109节
??这时节刮来一阵猛烈的东风,霜花重,来往的宫人嘴里哈着白气儿。 ??还未落雪,冻得双膝生冷,伸不出手来。 ??文凤真给辽袖拣了块鹅绒毡子铺在她膝头。 ??辽袖轻声开口:“殿下,皇后说要跟咱们谈,给出的条件倒是挺诱人。” ??“她会撤掉李湛在京的军队,说服旧部将徽雪营的军权全部交给你,宁王三年内不登基,内阁班子允许插进咱们的人。” ??当她说到“咱们”时,文凤真眉心一动,压不住嘴角上扬。 ??哪怕明知辽袖是没路走了,才选择跟自己合作。 ??她小模样生动又冷淡,有时会保持距离,不同意他的话时,也会抿直了嘴。 ??除此之外,便再也不谈其他的。 ??真是冰冷又无情的合作关系啊。 ??不过文凤真很喜欢她反驳自己。 ??上辈子他总是高高在上,在她面前是上位者,她保持着沉默不语。 ??他原本就觉得她不该那么温顺懂事。 ??有不满或是委屈了就该说出来好,他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皇后肯拿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不知她想让我们拿什么做交换。” ??辽袖叹了口气,指尖攥紧了绣被。 ??“丧期一过,内阁肯定还是支持宁王登基。” ??不知何时,她只能跟他分享这些烦心事。 ??文凤真探出手指,拢了拢她的衣领,他还没有将槐哥儿装傻的事情告诉她。 ??其实槐哥儿不仅不傻,还是个极其敏锐的天才,只是有些不太好掌控。 ??“明日我们将槐哥儿接进宫里吧,你一定想他了。” ??辽袖脸颊被莲香熏染泛红,她眸子微亮:“真的吗?殿下。” ??文凤真牵起嘴角,将碟子中一块青梅蜜饯递过去,就像上辈子一样自然。 ??她还未意识到,懵懵懂懂地张口,正要咬时,唇瓣磕到她手指,她像烫口似的赶紧松开。 ??殷红唇脂在他手指留下些微痕迹,香腻潮湿。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根手指蜷缩掌心。 ??辽袖别过脸:“殿下,他们应该已经在御书房到齐了。” ??御书房是皇帝批揽奏折处理政务的地方。 ??辽袖戴着雪白狐毛毡帽,围了大氅,难掩身姿清弱,但眉眼间的凛冽之气,令人丝毫不敢犯。 ??太师椅上坐着徽雪营辈分极高的旧部。 ??宁王抚弄着硕大扳指,都不是善茬儿。 ??这次就是来谈的。 ??文凤真推了门,一身白袍柔软,坠着水料上佳的碧玉穗子,看起来清爽明净。 ??他笑得随和:“我来迟了。” ??他一眼看见桌上放了三盏酒。 ??文凤真漫不经心地一瞥:“各位叔伯,这是什么意思?” ??钟先生眼皮未抬,慢悠悠说。 ??“你杀了你叔伯,抢了虎符,念在你是王爷的儿子,按照你爹规矩,这里有三盏酒。” ??“其中一盏含有立即毙命的剧毒,你喝一盏,我喝一盏,若是我们两个人相安无事,那便是你叔伯在天之灵原谅你了,咱们既往不咎。” ??钟先生抬眼,杀机毕现:“若是你喝到了毒酒,生死在天,后果自负!” ??文凤真微一挑眉,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微笑道:“好。” ??辽袖呼吸一顿,逐渐拧起秀气的眉头,紧张地盯着桌上那三盏薄酒。 ??澄澈琥珀色的酒液,在灯火中微微摇晃。 ??其中一杯含有剧毒。 ??最好的结果,便是两个人都喝到没毒的酒。 ??煎熬犹豫中,无论是生是死,都会虚脱般出一身冷汗。 ??倘若运气不好,一个人的尸体今日就会抬出御书房。 ??辽袖按紧了扶椅,她咽了咽口水,声音冷静。 ??“要么好好谈,要么别耍这些花招。” ??文凤真忽然转过头,笑了笑:“公主是觉得微臣运气不好吗?” ??辽袖合拢了指节,她面色微静,沉声道:“那是自然。” ??文凤真不置可否,那双琉璃灯一样的瞳仁,仿佛将她的心照透了,看穿了她。 ??仿佛在说:公主也在为我担心吗? ??想到这一点,他甚至有些得意,凤眸染了愉悦。 ??他一旦高兴便会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她垂下蝉翼的睫毛,覆盖眼神,不让他继续得意。 ??文凤真眼帘微抬,嘴角笑意不减,若有若无地喃喃。 ??“也是,微臣自小命苦,做什么毁掉什么,是被世人排挤,连老天都厌恶的人。” ??“我肯定会选中毒酒,然后死掉。”他漫不经心地说。 ??满室寂静,所有人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他们拼命想通过汲取文凤真的畏惧,加大这场赌局的赢面。 ??真正可怕的不是断肠烂肺的毒药。 ??而是选择过程中惴惴不安,自我崩溃的心理防线。 ??宁王一摊手,盯着文凤真:“我陪你玩。” ??“选酒吧。” ??文凤真压根不搭理宁王,他望向了辽袖,淡淡开口。 ??“可是微臣相信你的气运。” ??“公主觉得哪盏是有毒的酒?” ??辽袖愣了一下。 ??他在问她吗?可是她也不明白哪盏是有毒的酒。 ??顶着众人视线的压力,辽袖沉默了一会儿,凭着直觉,遥遥抬起手指,指向了中间那盏。 ??文凤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雪白瘦削的指节握住左右两边的酒盏,一手一只,向众人示意了一下。 ??他仰直脖颈,将两盏酒次第饮入喉咙。 ??唯独剩下了中间那盏,辽袖认为有毒的酒。 ??众人始料未及。 ??宁王瞳仁微张,呼吸凝滞一瞬,文凤真将三分之一的死亡风险,扩大到三分之二。 ??他只给宁王留下一盏酒,中间的那盏。 ??文凤真低头,缓缓用帕子擦拭嘴角,殷红嘴唇愈发鲜丽,高鼻扯开一丝锋利感,他眸光有神。 ??辽袖额头微生香汗,胸前一起一伏, ??文凤真决不允许别人操弄他的恐惧,他只会给旁人制造恐惧。 ??他斩断了最后一丝共同存活的机会,变成了你死我活。 ??要么是喝了两盏酒的文凤真死,要么是宁王死。 ??文凤真被酒液呛到了,惊得辽袖立刻起身,以为他下一刻就会暴毙身亡。 ??他抬起手腕,示意她安心:“无事,无事。” ??文凤真俯身,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宁王,拍了拍桌子,眼底淡漠至极,语气骤然冰冷。 ??“轮到你了,这是公主给你的选择。” ??宁王说不出一句话,僵在原地,迟迟未拿起酒盏,他喉节微动,滚落一滴汗,瞳仁清晰地倒映出文凤真的脸。 ??他心里就一个想法:文凤真怎么还没死! ??倘若文凤真没有毒发身亡,说明剩下的那盏酒里有毒。 ??一个人怎么能喝一盏注定有毒的酒。 ??宁王呼吸微急,死死盯着文凤真,头晕目眩。 ??文凤真那张漂亮的脸庞,五官逐渐扭曲,像一头雪蟒露出血盆大口,不断滴落毒涎的獠牙。 ??文凤真不耐烦地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你该不会不想喝吧。” ??文凤真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一把握着宁王的下巴,想给宁王灌酒。 ??紧要关头,宁王想起了母后说的话。 ??“有牌时打牌,没牌时掀桌子。” ??宁王忽然站起身,一把将桌子掀了。 ??“咣啷”一声震惊众人,酒盏跌碎,流淌一地酒液,旧部们纷纷侧目,宁王面色通红,尚未平复心绪。 ??文凤真倒也没再逼他喝酒,后退几步,转过身,一把将手上佛珠砸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