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钟宛心道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时时想杀人,刻刻想发疯。 ??这话要是说出来,宣瑞宣瑜宣从心怕是死也不让自己留下了。 ??这是看上了个什么怪物…… ??钟宛死撑着道:“很好……” ??三人两两对视一番,心道钟宛自己开心就好。 ??一顿饭后,几人各怀心事的,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 ??钟宛松了一口气,笑了两声,回了自己院里。 ??刚进屋,外面严平山严管家跟了来。 ??“怎么了?” ??钟宛坐在火盆旁边,拿过铁筷子,在自己手炉里夹了一块儿炭放进火盆里,拨了拨盆中的炭,轻轻吹了吹,不多时,炭盆热了起来。 ??严平山把门窗关好,低声道:“听我们的人说,三皇子怕是要不好了。” ??钟宛拧眉。 ??三皇子自出生就病恹恹的,拖了这三十几年已经很不容易了,但为什么非在这个当口上出事…… ??严平山忧思重重:“最好再能拖几个月,等万寿节过了……不然丧事赶在万寿节前后,我们还是先走不了。” ??“是啊……”钟宛问道,“太医怎么说的?” ??严平山道:“太医说,若熬得过春分,就可见大好了。” ??钟宛嘶了一口气:“这是说他活不过春分了……正巧是万寿节前后。” ??严平山忍不住低声抱怨:“不选好时候。” ??钟宛问道:“皇帝必然也知道了,那万寿节还过吗?” ??“过啊。”严平山轻蔑一笑,压低声音道,“三皇子如今喝口粥都费劲了,也没见皇帝多伤心,该怎么还怎么,就近日,还宴请宗室了呢,吃得饱睡得着,谁都没他自在。” ??钟宛忧虑,这么一来……怕是又要多耽搁几个月了。 ??郁王府那边,郁赦连日来心情颇不好。 ??他本想寻林思一点儿错处,把他再抓到大理寺去关两天,奈何几天过去了,林思好似突然蔫了一般,整日缩在四皇子府中,头也不露一下。 ??郁赦不知林思是得了钟宛的授意按兵不动,只觉得这个哑巴是天生克自己,不用他的时候天天在眼前碍事,用得着了,竟怎么也寻不着。 ??郁赦不耐烦了,“他没毛病,我就揪不得他吗?不用找由头了,直接把他弄来!” ??冯管家讪笑:“无故就把人抓来,怕是会得罪四殿下……” ??郁赦反问:“我怕得罪他?” ??冯管家一窒,心道是啊,您连皇帝都敢得罪,还有什么怕的? ??就这么,林思只是出个府透个气,就被郁王府的人套上麻袋抓了来。 ??郁赦坐在正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思。 ??七年前,钟宛走后,郁赦起先和林思没有任何交集。 ??郁赦不照料他,也不会去寻他麻烦,彼此相安无事。 ??直到林思不知死活的查了郁赦的身世。 ??郁赦当日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就是宣璟大闹了大理寺一场后,郁赦也没改变主意。 ??宣璟敢查自己身世,自己不给他个教训,就是在等死。 ??“要不是看在……”郁赦看了林思一会儿,没往下说,淡淡道,“拿上来吧。” ??仆役抬了无数刑具上来,摔在了林思面前。 ??“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郁赦慢慢道,“不用跟我说什么不可妄动私刑,在我这,没有规矩,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可以不说,咱们一件刑具一件刑具慢慢来。” ??郁赦深谙刑讯之道,并不着急动手,而是找了个善于用刑的老衙役来,让他将几十件刑具,一一安置妥当,准备先给林思一个下马威。 ??大理寺的刑具比刑部的要精致许多,老衙役摆弄了半个时辰才料理好,郁赦慢条斯理的品着茶,“你放心,我有的是时间。” ??林思看看刑具,抬头看向郁赦。 ??郁赦终于理会林思了,问道,“钟宛的小名,叫什么?” ??林思:“……” ??郁赦语气平静:“不用同我说你不知道,你俩自小一起长大,我不会信。” ??郁赦放下茶盏,看向一件刑具,道:“不想说?可以,我先说……你想不想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我今天正好闲着,可以慢慢同你讲……” ??林思微微挣扎了一下,郁赦眯起眼。 ??林思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按在了地上。 ??郁赦疑惑的看着他。 ??林思被两个仆役按压着,行动颇为不便,他抬手,费力的沾了沾洒在地上的辣椒水,在自己面前的青石板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两个字——钟宛的小名。 ??然后磕下头来。 ??郁赦:“……” ??过了好一会儿,郁赦才道:“你如此忠义,你主人钟宛知道吗?” ??林思脸上稍有愧色,低下头来,不回答了。 ??郁赦一言难尽的看看满屋的刑具…… ??折腾这一个时辰,摆弄这些陈年摆设是为了什么? ??“很好,能屈能伸。”郁赦半晌道,“你走吧。” ??林思又磕了个头,走了。 ??第17章 夸父逐日。 ??郁赦起身走到林思方才跪着的地方,低头看着那未干的水渍,看了许久。 ??以前为了问这个小名,郁赦费了许多心思,那会儿的他不会威逼,只懂利诱,可钟宛是吃硬不吃软,问多少次都被他挡了回来,郁赦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小名了。 ??万万没想到,林思那个哑巴,竟半点骨气都无。 ??“你说他……”郁赦好似在自言自语,“知不知道,钟宛曾经放过狠话,宁愿死,也不要告诉我这个?” ??冯管家干笑:“大概不知道吧?” ??林思当然不知道。 ??从郁王府出来后,林思本要往钟宛那跑一趟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郁赦此番闹的动静虽大,但就是问了个小名而已。 ??且是钟宛自己说的,“没要紧的大事,不要来找我”。 ??这算哪门子大事? ??郁赦半点儿道理也不讲,起先也不说清楚,上来就把人按在了地上,想打个手语都不行,欺负哑巴说不出话,若是能开口,自己一个时辰前就能出来了。 ??林思没有丝毫愧疚之心,为了个钟宛的小名,难不成自己还要走一遍大刑?那不是疯了? ??林思揉了揉被按的酸疼的肩膀,接着遛弯去了。 ??郁王府别院里,郁赦嘴里还在念叨着那两个字,好一会儿突然问道:“听说,宣瑾要不成了?” ??宣瑾,崇安帝的三皇子。 ??冯管家低头:“是,说是只吊着一口气了,两三月之间,不知哪天怕就要……” ??冯管家压低声音,“礼部那边,都已经备下了。” ??郁赦表情淡然,不见半分悲戚。 ??“长公主前几天入宫去探视,说贤妃娘娘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娘娘命苦,养了三十多年了,三殿下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唉,贤妃娘娘说,三殿下要是没了,她也不活了。”冯管家唏嘘,“长公主劝了好一会儿,不过看样子……劝不动的。” ??“不错了。”郁赦神情自然,“这不是也养了三十多年了吗?皇帝的儿子里,属他寿数最长了。” ??“嗨!”冯管家皱眉,“世子这是说什么呢!” ??“说的实话啊。” ??郁赦坐回矮榻上,倚在软枕上看着窗外,好一会儿道:“其他人,年纪最大的才二十三……不是不比他吗?” ??冯管家听不得这个,打断郁赦道:“三皇子那是胎里弱!从生下来就病恹恹的,其他……其他人又不是这样。” ??“是啊,前三个都是因病去的,也许下一个就该横死了?”郁赦闲话家常一般的问冯管家,“哎,你说,下一个是宣璟,还是……” ??“世子!”冯管家真急了,“怎么说起来没完了呢!” ??郁赦低声笑了起来。 ??冯管家狠狠的瞪了郁赦一眼,替郁赦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郁赦接过茶盏,缓缓道:“我听说……那个女人,死前一直在诅咒尖叫,生生叫了一天一夜。” ??冯管家恨不得把郁赦的嘴堵上,“先喝茶吧。” ??郁赦低头喝了一口茶,慢慢道,“鬼门大开的日子里,这么叫上一天一夜,应当是很吓人吧?你说他们怕不怕?” ??冯管家急促的呼吸了两下,没说话。 ??郁赦故意问他:“你知不知道她诅咒的什么?” ??冯管家近乎哀求的看着郁赦,“别……别说了!” ??郁赦笑着点头:“好,你不想听,我不说了。” ??郁赦渐渐地收敛了笑意,道,“你歇着去吧,我累了,想眯一会儿。” ??冯管家不太放心的答应着,走之前,给郁赦点了一炷安息香。 ??郁赦合上眼,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